原标题:每逢他在作业中遇到重重阻力,或夜深人静——廖红开《那一夜,他永久忘不了》
那一年,他二十一岁,二十一岁,在山村,他人早已面朝黄土背朝天,在太阳底下晒得黑湫湫了。而他却很走运,细皮嫩脸,五指细长,十足的一个白面书生,日子的困难和困苦对他而言仅仅听听罢了,从来就没有体悟过,他尽管小时候在书本里学过《贫民》和《卖火柴的小女子》,但在他的心目中,却从未留下过深刻印象,好像书本上的其他课文,学后便记不住了。
大学选取通知书落到他手中时,山村马上欢腾了,老人们竖着大拇指,赞许他的聪明和智慧。小伙子投来惊喜的目光,仰慕他从此跳出了“农门”。姑娘们却躲到一旁,不敢正视他,她们以为他跟她们已隔下了一道深深的距离。而他则更是飘飘然,身子像遂入在半空中,那感觉显着已高出了村人一等。
临上大学的前一天,父亲安排着,摆下了几桌酒席,油灯下,乡亲们一张张古铜色的脸,闪烁着一双双巴望而又执着的眼睛,他们把日子的未来和期望,全寄予在他这个山村“宠儿”身上。
客人们散去后,父亲在灯下清点着他明日开学起程的票子,哥哥在一旁默默地替他拾掇着行李,奶奶在厨房拾掇着碗筷。唯有他打着蒲扇,在驱赶着夏天的蚊虫和暑气,他的心早已飞进了大校园园,山村的夏夜哟,真是炽热而又沉长啊!
遽然厨房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,那声响好像是奶奶在哭泣,不一会哥哥也像被感染了似的,脸上挂满了泪珠。接着父亲也停下了手中的活,泪水巴哒巴哒地往下掉。
他的心一会儿紧缩了,他怎样也弄不明白,奶奶、哥哥、父亲怎样会流泪,为何需求流泪?在他的记忆里,父亲是从没流过泪的,自从他考进了县中学,每次放假回家,奶奶见了他,那皱巴巴的老脸就会绽出笑脸。可今晚……他们究竟是怎样啦?
他和哥哥走进厨房,搀扶着奶奶,奶奶依着他,苦口婆心地对他说:“阿红,你总算有长进了,奶奶好高兴哟,日后做了城里人,可别忘了奶奶和这个家啊。特别是你哥……这些年来,为了供你读书,他把婚事都给耽误了。”
“不”哥哥接着说:“我倒没关系,30岁也还算年青,这些年来的确苦了奶奶哟,为了供你读书,七十多岁的奶奶种菜养猪、起早贪黑,到头来杀了猪连块猪肚、猪肝都舍不得吃。”
父亲也声响深重地说:“是啊,明日你就要上大学了,在山村供你上学读书,的确不容易哟,我们村祖祖辈辈就出了你一个大学生,你在校园每花的一分钱,都凝聚着家里人和乡亲们的真情与汗水。你知道吗?”父亲用手指了指桌上摆放着的还未清点完的钞票,严厉地说:“明日你上学所欠的膏火,便是乡亲们今晚用一个个红包凑起来的。”
屋内的空气登时凝重起来了,曾经他在校园只知道家里人曾为他上学读书付出了不少,却不知道其间的底细。他的泪水登时也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淌……
那一夜他失眠了,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许多,他第一次感到,托尔斯泰和安徒生笔下的《贫民》、《卖火柴的小女子》是那么的生动和感人哟。
第二天,他顺着曲折不平的泥泞小道,走出了山村,踏进了向往已久的大校园园。
在校园,当他看见其他同学谈情说爱,虚度年华时,他就想起了那一夜。
大学毕业时,有人变着法子,套近乎,找巧门,想留在本校或省会,而他却抛弃了留校任教的时机,决然挑选了山区。
在山区因他作业结壮,就事勤快,不几年就当上了本镇镇长,当上镇长后,有人给他送红包和礼品,他不收,他忘不了那一夜。
因为他政绩杰出,现在他已是某县的一县之长了。每逢他在作业中遇到重重阻力,或夜深人静时,他依旧想起那一夜。
作者:廖红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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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编:王宏兴(凡乞)
修改:相洪杰、农登辉、陈丽、张晓博
采访:禄虎、农登辉
审阅:张雅雯、李兰芬、石思洁
本期审阅:石思洁
伴奏:朱砂、石思洁
本期伴奏:石思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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